“不是我們熱愛熬夜,而是可以自己支配的時間越來越少了。睡前,總得給自己翻翻思緒的時間吧!”這是朋友說的話,很扎心。如果我們只剩下的晚上甚至夜裡的時間能自己支配,你會全部用來睡覺嗎?顯然不會。
“別熬夜,對身體不好”。這話誰都知道,但對於那些真正習慣了晚睡的人來說,還沒到某個時間點是很難睡著的;而有的人,熬夜則是一種無奈和壓力之下的被動行為;還有一部分人,熬夜是為了享受孤獨,給自己足夠的心靈釋放時間。
我是個喜歡獨處的人,但又為了工作需要不斷地進行社交。對我來說,最享受孤獨的時間有幾個點,一是開車的時候,可以聽音樂、想事情,甚至聽聽知識分享內容;二是晚上,寫文章,思考和閱讀,算是經常熬夜了;三是蹲廁所,短暫地翻翻手機,看看小文章。也許,每個人都有這樣的經歷,但不是每個人每天都有這樣的時間和空間。
熬夜和孤獨本沒有必然邏輯關係,但有了獨處便有了連接。
三年疫情之後,大家幾乎都經歷了2023春節開始的徹底放開空間,成熟而務實地處理經濟增長中的事項,而思想上則更加沉默而孤獨。為什麼說徹底?就是在出行和流通上不再像這三年間任何因素都可能成為不確定因素而至於目標被毀,其實這也許還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個體間公共思想的交互,雖然作為一種權力和參與的社會義務,在各種因素的作用下無法進行正常的交流討論。無法正常表達,必然會產生精神上的無力感,使得公眾思想邁入孤獨這條自我狂歡之路——當下社會,這往往來自某種網絡暴力和群體無意識的打壓。
孤獨自古有之,自從人有了家庭和意識就存在了。作為社會的人,自由意志在某個個體身上破繭而出後,其終於發現自己獨自立於生命荒野之中,不再依附於某個宗族、組織、社群。這種思緒不會讓人享受孤獨的狂喜,初始狀態下感受到的是惶恐不安——一種讓個體不知邁出哪隻腳的那種恐慌。隨著習慣的產生、意識的成熟和社會化交互的深入,逐步會演變為某種學術思想下的人生狀態。這是成長的代價,也是文明演進的應有之義。
一旦讓孤獨者感到寒冷,則說明一個社會環境出現了系統性問題。這種問題,反過來增加人們逃離原本想要參與甚至建造一種公共生活的慾望。過有之而無不及的是,熱情不再,則會加重孤獨,衍生出更多的冷漠。
除了上述的某些因素,我們也發現同樣很長時間存在的另一個因素,那就是技術的進步。互聯網技術越過移動互聯網進入人工智能時代,技術讓信息溝通變得快捷便利,也許正由於如此唾手可得,使溝通中的情感蒼白無力,遠遠比不上當年日思夜盼的短短一封信。漸漸沉浸在各自冰冷淺薄的手機世界,習慣疏離,陷入孤獨。
人們可能願意睡前花時間刷手機看幾個小時的短視頻,也不想和睡在身邊的夫妻、睡在同一套房子的子女聊天半小時。沉浸式體驗和孤獨狀態是互為作用的,當成為習慣的時候彼此都不會是積極意義下的人生。
結果和原因很大程度上是相互的。現在大家對周圍人物的聯結和信任非常脆弱,然而這種事卻不去依賴他人的驅使,而是要自覺自發地尋找和選擇。建立起這樣的關係雖然很難,但是在困難的情況下將會很有幫助。
習慣孤獨的人,也許會把自己的使命理解為與生俱來就要領會的孤獨,以讓自己的靈魂更加堅強更加完善。這話也對,有人因為感受孤獨而昇華,有人卻為擺脫孤獨而墮落,甚至將其作為一場生命的修煉。不必為孤獨而感到不安,只要孤獨不是來自我的卑鄙或者齷齪,以及逃離現實的責任邊界。所以,一個孤獨的流浪漢,一個深夜獨處思考的教授,也並沒有高尚低俗之分。
舊的思想空間面臨打破,新的尚未能建成,而這是人類社會漫漫進程中亟待解決的必然問題。社會多元化特徵之下,所有的事情都不是單極的,思想和公共意識都是。個體的迷茫、社會角色的缺失、人情世故的複雜多變、資本意志的販賣情緒、社會公共聚焦的追逐繁華……個人的自我都需要理性的契機,以獲得良知和責任的共鳴共情。
如果任由個體在無奈之下選擇孤獨,變成群體意識狀態,需要變革的就不僅僅是個體了。
這本不是個熬夜的話題。